应邀考察武当山之文化,一路风尘,刚入住宾馆用饭,抬头见墙上一幅书法:“廉和静美”。我停箸歇碗,一时竟忘了吃饭。主人李发平书记说:“这字好?”我说:“深得魏碑之神,厚重质朴之气袭人,是何人所书?”李说:“不是什么名人,本地相熟的一个朋友,名胡顺江。如喜欢可约一见。”当天下午看城市广场,左为武当剧院,题写者未落名;右为武当博物馆,为国内一书法名家所写。我说:“此字不如他字。”李说:“他字正是胡字,从不落名。”我又驻足许久,最喜武字起笔那一短横,泰山压顶,如飞来之石,却又威中有秀,重而不泥。令人想到长城上的老砖,金字塔上的条石。以后三天在景区各处多见胡字,真的皆不留名。我不懂书法,从不敢写字,也不敢评字,但这并不妨碍表达个人所好。正如不是歌手也爱听歌,不是厨师也爱美食。于书法,人人说的名家,我常不以为然。如王羲之我嫌其秀;苏东坡我嫌其肥等,对一些当代名家更是对不上脾气。不是他们的字不美,俗话说,饺子吃多了还腻。倒是无意间会发现一些好字,如在野山偶见好花,让你眼前一亮。那年在豫西一个小县的招待所里,也是吃饭,墙上有一幅《岳阳楼记》,惹得我一饭三回头,就是当地一退休干部所写。一次在山西绵山景区,看指路牌、景点说明,竟见字忘景。一问是山下一焦化厂工人所写。真是深山藏古寺,藏龙又卧虎。所以每每想编一本《无名书法家选》。今天又碰着这根神经。武当三天,我天天提到胡字。直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才有缘造访。其居为一普通宿舍楼的底层,让他改造成“顺江书院”。门前小院有花草树木遮阴,虽数米之深,却有曲径通幽之效。旧式民居,高门槛,一对清代抱鼓石,两扇老榆木大门。门前一方踏石,上方方正正刻四个字:福寿康宁。进门是一短走廊,天花板上有字,柱上有字。敞式客厅,厅口一对明代盘龙小石柱,背景墙砖痕、短檐、汉瓦,墙上有一大佛头,两边书“纳云为画,坐地行文”。贴墙根有一从鄂西深山淘来的老猪槽,油黑发亮,槽内悠闲地游着几尾金鱼。厨房更别致,风箱砖灶,锅底却吐着煤气火苗,石头水缸,一个百年以上的剁柴墩。墙上也有三个字:菜根香。卧室打横一张清代雕花木床,脚下一个石头火盆。最有趣的是墙上镜框里供着一张他父母的结婚证,字迹清晰,朱红大印,保存得十分完好。时间是年,即是他出生前11年。我说:“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淘来?”他说:“一点一点,积累了30年。”“这和写字有什么关系?”“开始只知写字,后来才悟到字是有根的。”本来我最喜的就是他字里的沉稳,原来其根在这里,在这片千百年来汉水所浇灌,父老所耕作,武当文化所濡养的土壤里。一般中国人写字,向来先从欧、颜、柳、赵学起,但如果要成家没有不寻根到篆书、金文甚而石鼓、甲骨的。如果要写出自己的个性呢,又还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壤,扎下根去,长一棵与众不同的大树。那晚相见甚欢,清茶一盏,不觉夜已过半。(选自《新湘评论》)欢迎转发点赞转载请联系授权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abmjc.com/zcmbwh/5778.html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
  •